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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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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溫夏漲紅的臉頰布滿淚痕, 眼尾滑下一顆顆眼淚。

戚延急忙地去擦那淚,可怎麽也擦幹不凈, 她越哭越多。

她一雙美目死氣沈沈,帶著濃烈的恨意,再也不像從前喊他阿延哥哥時那樣溫柔。

戚延忽然萬分懊悔,敗在這雙嬌紅杏眼下。

他解下她腕間的捆綁,把散亂的衣襟為她理好,嘶啞地解釋:“朕沒想和你鬧成這樣。”

“朕見到你不是想要這樣強迫你,朕是氣憤!”

“夏夏, 我看到你吻了別人,我才是你丈夫!”

“你不可以親別人,不可以牽別人的手, 你是我妻子。”戚延沈沈地望進她眼中。

眼淚洶湧不止,溫夏瑟縮後退, 在淚光裏望著戚延。

她眼前的男人為她低頭了,垂下從前高貴的頭顱, 跪在她腰側仔細親吻她勒傷的手腕,說著對不起。

可溫夏心底只有恨意。

從他說以後不要她了,以後別喊他太子哥哥了,不要再出現在他視線裏開始,她在他身前柔弱了十三年。

哪怕她占著理。

她也一直處在這被迫的弱勢裏。

她再也不想屈於這柔弱的姿態。

再也不想只有他永遠站在強者的高處。

“別碰我。”

方才喊破的嗓音帶著一點啞,溫夏抽出發痛的手。

她緊緊擁著狐裘護住自己, 盈著淚光的雙眼一點點冷了下去。

“你永遠不會發自內心地愛護我, 問我願不願意, 你只是喜歡著這具身體。”

戚延赫然瞇起眼眸, 想發怒,卻強壓著震怒。

他痛苦地說道:“我把皇後尊貴的一切都給你了, 我連後宮妃嬪一個手指頭都沒碰過,你說朕只愛你的身體?”

“溫夏,你假死逃開朕,朕有治過溫家的罪嗎!”

“你假死欺君,溫家知情隱瞞,是滅門大罪。可朕千裏迢迢來尋你,只要你跟朕回去,朕一切都可以不計較。”戚延喉結滾動,包括她親吻了別人,他都可以去放下。

溫夏的雙眼依舊只是冷漠地流著眼淚。

她有太多的話想解釋,想像那日東宮裏那般告訴他,他所做的那些看似不輕不重的傷害,對她來說根本放不下啊。

她不是一棵樹,刀子割在上頭留下的傷疤會隨著年輪愈合。

她是一個有血肉的人,她會痛。

她本不願再與他多說一句話,可身後的溫家卻是她的軟肋。他這雙睥睨天下的眼睛好像也還沒有醒悟般,覺得他給了恩賜她就一定得回頭。

“這些年,我一個人都已經過慣了,我習慣了後宮裏沒有你,只有母後的生活。”

溫夏凝望戚延,用濕紅的眼睛,啞啞的嗓音說:“可我有一次還是對你升起了期待,你知道是哪一天嗎?”

“是建始四年,我嫁給你的那天。”

“我害怕婚後的生活,我害怕我的夫君還是不喜歡我。許嬤說‘皇後生得美,皇上挑起蓋頭見到一定會喜歡的’。我不想以色侍君,可我那一天還是在心裏默默地期待,我期待你揭下我的蓋頭時真的會喜歡我了,以後你就不會再生我的氣,再把脾氣發到我身上,母後就可以不用擔心我們了。”

她流下眼淚:“即便那天我跟你的袞服拜了天地,我也還是在想你晚上來揭我的蓋頭時會心軟。可是你沒有。”

戚延蹲到她身前,彎下腰來擦她的淚:“對不起,我錯了,夏夏,我錯了。”

“你沒有揭過我的蓋頭,你沒有看過我一眼,我最後那一絲希望也沒有了。在青州,即便你對我那樣喜歡,我也再也高興不起來了。”

戚延抱著她,不停地嘶啞喚:“我真的錯了,夏夏,你原諒我。”

“阿延哥哥會改,阿延哥哥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了。你相信我!”

溫夏無聲凝望他,向來高貴的戚延竟會在她面前低頭,會流下眼淚。

他一雙盛情的桃花眼染上這麽哀傷的顏色,布滿紅紅的血絲。他的薄唇也有她咬過留下的血痂,還有應該算是風霜割過的幹裂皮褶。

他找到她的過程應該不容易。

可她不會再去想他這一路為了找她都經歷過什麽。

她不會動心了。

她再也不要相信他,順從他了。

“其實我還有一次也對你動心了吧,不,是兩次。”

溫夏流下眼淚。

她從前不懂動心是什麽滋味,許映如永遠待在後院,與溫立璋分居,父母相敬如賓,她不懂什麽是恩愛夫妻的模樣。先皇對太後那般好,太後好像永遠只忙於政務,只陪著她長大。

直到昨日,霍止舟吻她時她沒有再回避。

那滿目純潔的天地,冰雪中熾熱跳動的心臟,好像讓她明白,她也是有過動心的一刻。

“你帶著我去運城比武的那一次,你贏了那些高手,站在擂臺上受看客們鼓掌。你只身飛向我,用輕功帶我去湖畔看彩虹。”

“我在七色的彩虹裏只有快樂,我高興,我抱著你,沒覺得你再可恨了,我甚至覺得你身上的龍涎香和那彩虹水汽裏的花香一樣好聞。”

她那時以為心臟咚咚的跳動是因為彩虹,可現在明白了吧,也是因為帶她去看彩虹的人。

“後來,你詔了民間郎中來為我診脈,我慶幸你沒有診出我在喝避子湯。我甚至在赴你寢宮的路上想,等讓我緩個兩年我就願意為你生兒育女了,我就願意放下那十三年,同你好好過餘生了。”

可他還是親手打碎了她的臆想。

“可那不是我自己要的十三年,是你給我的!為什麽要我自己去放下呢?”

她再也不要對他順從,對他柔弱,對他屈服。

溫夏流盡了眼淚,嬌紅杏眼中淬了清冽的雪,清冷而空寂。

“我最後叫你一聲,太子哥哥。我罔顧恩寵,以下犯上,我私自離宮,大逆不道。這樣的我不配你,求您放過我吧!”

猩紅染滿了戚延一雙眼睛,滾燙的淚也在溫夏這些話中滾落下,順著他挺拔的鼻梁,很快滴入了榻中消失不見。

他可算聽到她說為他動心了。

可他要的不是她的退避,他要她給他機會,要把這十三年都彌補給她。

“一切都是我的錯,自小欺負你都是我的錯。夏夏,你只要給我一個機會便好,我怎麽做,怎麽證明給你看是我的事。”

“你給我一個機會,我能做回你的太子哥哥!不,我會比十二歲的戚延做得更好,你相信我!”

戚延第一次這樣懼怕,一雙睥睨天下的眼眸再沒有從前的恣意張狂,只有小心翼翼的祈求。

溫夏只是淡淡地移開目光:“我已經不是你的皇後了,太後給了我廢後的詔書,我已經……”

“那聖旨印著母後的璽印!”戚延急迫地打斷:“那不是我的璽印!你是我的皇後!”

溫夏深深看他一眼,緊捏狐裘攏住自己,起身跪在這淩亂的床榻上:“那我就最後稱一聲臣妾吧。”

“臣妾罪婦,求皇上休妻,廢了臣妾。”

翕動的薄唇顫抖著,戚延發紅的眼眶一片痛苦。

“求皇上恩賜。”

“我不!”

“朕憑什麽要放妻要廢後,你哪裏有錯?”戚延去握溫夏,她卻冷淡地抽出手,他只能匐跪在床沿,昂起頭顱仰望她。

“你跟我回去,我住離宮,你同母後住皇宮,把你母親,把你三個兄長接入宮都可以!”戚延急切地道:“我向你道歉,我不會再強迫你,我會做得比十二歲的戚延更好!”

他緊緊地抱住溫夏。

失去她這麽多個日夜,從面對“她”的死亡,從病中一次次的噩夢裏醒來,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,不在擔心她在外過得好不好,有沒有被壞人欺負去。

終於能把溫夏抱入懷中,戚延埋在她鬢間,深深嗅她身上無比熟悉的玉蘭香,擁著她軟玉般的身體。連日來心臟裏所有的恐慌才被填滿,終於敢閉上眼睛。

到這一刻,戚延才發現他無法再放手。

就算是死,他也舍不得放手。

溫夏掙脫著這懷抱,卻碰到勒傷的手腕,疼得輕蹙黛眉。

戚延這才松開,望著她腕間紅紅的勒印,口齒中是不住的“對不起”。

溫夏想下床,拿過床上散落的繡鞋自己穿上。

她伸出的手因為疼痛而發抖,方才不僅被勒紅了雙腕,還將她手指也磕到了床欄,骨節處已磨破皮。

戚延萬分愧疚,握住她的手,卻又被溫夏避開。他再次伸出手,她緊緊攥住狐裘衣襟,護緊自己。

“求你放過我吧,我累了,不會再回去了。”溫夏深深望著戚延。

“我不會讓你走的,你累了想去哪兒我都陪你,前提是先回大盛。”戚延說:“母後病了。”

溫夏果然還是會因為太後而觸動,眼睫輕顫。

“夏夏,你同我回去,我不會再欺負你,什麽壞毛病我都會改。”

“太後是什麽病?”

“你假死後她愧對你,加上胃疾與這幾日天寒病倒了,我收到宮中來信,她強撐病體每日臨朝,身子很不好。”

溫夏緊緊揪著狐裘衣襟,大盛的牽絆除了溫家便只剩下太後。

她眼眶滾燙,可逼回了眼淚。

“你是太後的獨子,是你應該盡孝,而不是我。”深吸口氣,她想下床來:“請你莫要攔我。”

戚延蹲在她身前,一雙睥睨天下的深眸此刻這般恐懼。

“要怎麽樣你才肯回去?你說,我都能辦到!”

溫夏無動於衷:“你讓開。”

“你刺我一刀!”戚延拔出腰間匕首,塞進溫夏掌心:“夏夏,你往我哪裏刺都可以,我欠你的一刀還不清,可我要你解恨……”

冰涼的匕首被迫握進了手心,溫夏嚇得尖叫著後退。

她雖是將門之後,可溫立璋哪讓她碰過刀槍,望著戚延此刻癲狂痛苦的模樣,溫夏只想逃開。

“皇上!燕國京畿包圍了此處,您先離開,屬下們斷後!”

門外響起青影的聲音。

戚延沈下臉色,收起了那匕首,蹲在溫夏身前伸手系緊她狐裘。

“先回大盛。”戚延緊抿薄唇,面目一片冷戾,握住溫夏手腕。

“我已說過我不會回去!”

溫夏抱住床欄掙脫他大掌。

戚延深吸著氣,不再對她動粗動武,壓抑著嗓音裏的慍怒,沈聲道:“燕帝此人能裝瘋賣傻,城府極深。他就是溫斯和對不對?建始三年的大戰你父親戰敗,恐怕與他脫不了幹系。”

“朕回京後會為你重查此事。夏夏,先與阿延哥哥回京,你相信我不會再傷害你。”

溫夏態度堅決,假死時就已經做下了決定,舍棄了大盛皇後之位,如今也不會再因為他幾句保證就回頭。

“我已不會再回去,除非你能帶著我的屍體走。”

戚延瞇緊眼眸,目中一片憤怒,卻始終緊抿薄唇不對她發這火,擡手便要落下。

“你要給我一記手刀?你只會用強。”溫夏死死抱著床欄,嬌紅的杏眼一片冰涼。

戚延敗在這雙通紅的眼眶下。

看她這麽嬌弱的一團,裹在狐裘裏只像一只嬌貴的小狐貍,一雙眼睛盈嬌含淚,卻拿出這麽冷冰冰的氣勢來覷他。

行吧,他的確被覷住了。

死死握住手掌,戚延沈下氣,未再將她放暈。

“皇上,再不走就來不及了,我等人手不夠!!”

溫夏緊抱住了床欄:“你走吧,我不會……唔!”

她一聲嬌吟,已被戚延點住穴道,一點也動彈不得。

“不使手刀,但給你點了穴。夏夏,我不會放開你。”

戚延對上她一雙帶著恨意的眼眸,不再猶豫,緊攬她腰破門離開。

天空陰沈,烏雲密布。

漆黑的瓦檐外襲來無數箭羽,寥寥幾名暗衛在大門處與闖入的京畿軍搏鬥。

戚延將溫夏護在他的氅衣中,大掌攬住她後頸:“別怕,我不會讓箭傷你。”

他施展輕功,沖破這無數利箭。

箭羽劃破長空,在耳鬢落下嗖嗖的聲響。

溫夏置身高處,望見低矮的村落,這裏是郊外。

道路上密密麻麻的京畿軍,而她終於瞧見了霍止舟。

他頎長身軀坐於馬背,一身政務中來不及換的龍袍,雪白貂裘在寒風裏獵獵翻飛。

遠眺見她,霍止舟高喝弓箭手:“停!”

他不敢讓亂箭傷了她。

溫夏迎著烈風喊:“四哥哥救我!”

攬在她腰間的滾燙大掌狠狠收緊,戚延嗓音無比兇沈:“我是你丈夫,我能害你!”

霍止舟緊睨戚延離去的方向,當機立斷調轉馬頭。

戚延在屋頂施展輕功,霍止舟便在下穿過長道,步步緊隨。

有功力高強的死士截住了戚延,在屋頂與戚延一番打鬥。

溫夏緊蹙著眉,在這刀光劍影下喝著戚延:“你把我放下吧,我不會再回到京都了。若你還念從前的恩情,就賜我一條活路,讓我自生自滅。”

“不。”

“我戚延築下的錯,我會償還。我戚延的皇後,我也會護到死。”

戚延的師父衛藺元乃江湖隱士高手,並非徒有虛名。戚延一身武功也淩駕在這幾名死士之上,很快便已借機脫殼,抱著溫夏穿進山林。

他以為他甩開了霍止舟的人馬,但道路盡頭卻橫沖出一匹黑色禦馬,馬上之人豐神俊朗,一雙漂亮眼眸卻是結冰的冷戾,擡起手中弓箭。

溫夏緊望著出現的霍止舟,眼眶湧起滾燙霧氣。

霍止舟三箭齊發,使的是溫立璋教的箭術。

那三支箭直沖戚延而來。

溫夏眼睫顫抖:“不可……”

她是恨戚延,可她不要戚延死。

他是太後的獨子。

他也是大盛的皇帝,他死了會有人為了皇位爭奪而牽連無數人喪命,也許她敬愛的太後和她想保護的溫家都會犧牲在皇權之下。

電光石火間,只見劍光寒冽。

溫夏都沒來得及瞧戚延是怎麽躲開箭的,便聽到他一聲悶哼。

護住她的那只手臂上刺著一支箭。

戚延利落地拔掉箭,鮮血瞬間汩出,在玄色衣袍上浸出一團暗紋。

他解開了溫夏的穴道,忍著嗓音裏的疼痛:“按住。”

溫夏用發抖的手替他按住傷口,手心瞬間冒出一團濕熱。

“可有受傷?”

溫夏搖頭。

“別怕。”

戚延說完這句,冷睨策馬緊追的霍止舟,用僅存的一點內力沖上山林。

燕國地貌奇特,很多地方看似有路,實則可能多是天坑,丟個石子進去,等到天黑都等不到回音的那種。

戚延雖未親歷過與燕國的戰爭,但他看過不少溫立璋從前寫的作戰紀要。那時只當是精彩絕倫的書來看,他從不去承認寫書人的驍勇。

而今每闖開一處深叢,他都會提前扔出石子,聽到回音才敢進前。他也才明白,溫夏的父親有多英武。

父皇輸給這樣的人,父皇釋然不了,可戚延如今能釋然了。

茂密林立的深叢錯目而過,身後緊隨的霍止舟始終未曾放棄,離他們也越來越近。

霍止舟生在燕國,熟悉每一種地貌,即便在林中也能穩步策馬。

方才險些傷到溫夏,霍止舟已經棄了弓箭,揚聲喝:“再往前你是帶著夏夏去送死!”

“盛皇停下,朕讓你與你的人出燕國!”

戚延發出一聲冷嗤,腳下未停。

霍止舟:“放下夏夏!”

“朕抱自己的妻子,與你何幹?”

“前處地貌錯雜,你想死別帶著夏夏!”霍止舟夾緊馬腹沖上前。

戚延內力早已耗盡,又加失血,此刻已經逐漸跑不動了,霍止舟很快便追趕上他。

溫夏屢次掙紮無用,腰間鐵臂就像緊烙在她身上。她捂著的傷口仍在不停流血,指縫間早已腥紅一片。

“我不會再跟你回去了,戚延,放下我吧。”

戚延才剛啟唇,霍止舟高喝的嗓音已急迫打斷他。

“危險!”

最後一絲內力使出,戚延已經施展輕功要越過眼前的樹枝。

可他未料腳下不是大樹,是生長在兩座山巒峭壁之間的樹叢。

腳下踩空,前方雪地根本不是路,是被白雪掩蓋的峭壁藤蔓。

戚延臉色一變,想將溫夏扔給岸上霍止舟已經來不及。

身體急速下墜,他深深望一眼早已臉色慘白的溫夏,用整個胸膛緊緊護住她。

“我不會讓你死。”

急速的下墜,溫夏不知腦袋磕到了哪裏,再也沒了意識。

岸上,霍止舟急速勒住了馬蹄,躍下馬背,調轉馬頭緊拍馬尾,驅走愛騎,不願牽累它性命。回身幾步縱躍,跳下了一望無際的深淵,動作一氣呵成,沒有一絲猶豫。

這樣的地勢他也經歷過。

山巒兩壁間會有生長多年的樹叢或藤蔓,可以掛住人緩下一命。

如果沒有,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。

……

整座空谷間激蕩起回聲,落下厚厚積雪。

誰能料到山巒之間的狹谷之下,會是這麽空曠,這麽安全的地方,猶如山中住戶的庭院。

這一片平地前佇立著三間草屋,一間雞舍,旁邊槐樹深井、籬笆圍欄,還有個草亭,像極了避世之人的幽靜之所。

皚皚雪地中躺著他們三人。

溫夏最先醒來。

不知身在何處,臉頰被雪地凍得生疼,她顫抖地睜開眼睫,又緊緊閉眼抖落睫毛上的雪粒,緩了好一會兒才逐漸爬動。

一旁,戚延也總算睜開眼來。

他四下緊望,終於看到兩丈處的溫夏。

狐裘仍緊緊系在她肩上,幸好。

她纖長手指凍得通紅,一點點彎曲動著,腦袋也總算擡了起來。

戚延如釋重負,被灌木劃傷的薄唇笑起來時,拉出一股刀割的疼痛。

方才全靠他一點一點撐住山壁上的叢枝,否則兩人早已摔得粉身碎骨。

戚延眸光一凜,忽然在雪地裏四下尋找,望見了不遠處一動不動的霍止舟。

他眸底一片寒刃。

他在摸索那些叢枝時,霍止舟就在他對面的崖壁上,腰纏著藤蔓一點點踩著借力點。

這人為了溫夏,竟然敢跳這萬丈深淵。

戚延喉中幹渴,也這才感受到手臂處的劇痛。除了被箭射傷的地方,他方才單手握那些叢枝,左臂全是傷。

戚延艱難地側過身,張唇含了口地上幹凈的雪,在嘴裏化成水咽下。

溫夏已經掙紮著爬起身來,可以站起來了。

“夏夏。”戚延嗓音嘶啞。

她一怔,回過頭。

“扶……”戚延話未說出,溫夏深深看完他一眼,已經跌跌撞撞朝霍止舟奔去。

“四哥哥——”她嬌靨如花枝輕顫,睫羽下滴落簌簌的眼淚。

“四哥哥,你醒一醒,你怎麽這麽傻……”

戚延:“……”

他死死瞇起疼痛的眼眸,忍著周身劇痛,體力耗盡,這一刻怎麽爬都爬不起來了。

深深望著摟著別的男人哭泣的溫夏,戚延嘶啞地開口:“夏夏,你看一看我,我也會疼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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